我的。蜀山秋韻

　　「賀賀，我真羨慕你，你什麼事都不在意，而且是真的不在意。好像
天塌下來都與你無關啊！」

　　「哈哈哈……天塌下來本來就跟我無關啊！」賀賀搖著手大笑著，一
副要撇清天塌下來可是真的與他無關的樣子。

　　「哈……」薩哈絡看賀賀撇清天塌下來的神態，笑了。

　　「別煩！都是個經過罷了。」賀賀說。

　　「經過？」

　　「嗯。這只是整個事件的經過，如璐妃只是如璐皇子與琵黎尼帝的經
過，每一任帝只是一整個朝代的經過，每個朝代只是歷史的經過。」

　　「所以，我也只是個經過？」薩哈絡問。

　　「也許，你是這個朝代的經過，也許，這個朝代是你的經過。」賀賀
說。

　　「照你這麼說，每個人都只是每個人的經過嗎？」薩哈絡盯著賀賀問
，眼神透著前所未有的哀傷。

　　「不是挺美妙的嗎？你會經過很多人事物啊！也會成為許多人事物的
經過啊！」賀賀看著薩哈絡，薩哈絡的問題讓賀賀的眼神同時閃過悲憫與
自在。


　　　　　　　　　　　　　　　－－－－吳心怡，《賀賀蘇達娜：弄玄虛》

　　這使他不由得想起明月和尚告訴他的一個故事，不是出自佛經，
而是出自《莊子》。

　　據說鍋牛的兩隻觸角上各有一個國家，左角上的叫『蠻』，右角
上的叫『觸』，兩國常常發生戰爭，相爭國土，往往伏屍數萬，血流
成河。

　　初初聽說這故事時，他會不禁失笑，觸角上的土地何其微小，兩
國竟捨命爭奪，『何其愚蠢！』他記得自己如此告訴明月。

　　明月聽了，抬頭望著黑夜中的皎月，他還記得當時樹梢上的夜貓
子在啼叫。明月說：『你看這滿天星斗，星斗看起來多麼細微。』

　　『啊啊，』鴆思笑道，『實際上它們是非常巨大的，未來的科學
已經發現，它們大部分比太陽還不知大上多少倍，所以它們發出的強
光，在經過數光年乃至數百、數千光年仍可抵達我們眼中。』

　　『如此的話，若該處有眾生，他們看得見咱們？』

　　『看不見。』

　　『那咱們比起蠻觸，也沒啥了不起。』

　　　　　　　　　　　　　　　　　　－－－張草，《諸神滅亡》

Life is your Ship and not your House.

　　「你們看這片燈海像什麼呢？」素園問。

　　「像一隻千眼巨獸。」吉兒說，「這隻獸渾身都貶著晶亮的眼睛，每隻
眼睛都有一個靈魂，每隻眼睛都以為有自己的獨立生命，獨立作為。其實眼
睛都錯了，它們不知道，其實它們都是附生在巨獸身上的一個器官，它們以
為自己可以完全自主，其實巨獸往東它們就全體往東，巨獸呻吟它們就全體
受苦，巨獸思考它們就全體困惑。有時候其中一隻眼睛覺醒了，開始反省到
底這是它的生命，還是它活在一個更巨大的生命中。但它只有更迷惑，因為
它不能確定這樣覺醒思維的是它自己，還是巨獸。我也是巨獸身上的一隻眼
睛，脫離巨獸，我就乾燥死亡，連眼睛也不是……一隻失群的螞蟻可以稱之
為一隻螞蟻嗎？不是了，它只是一點點神經原的組合，茫然懵懂，原來在蟻
群中建築巢穴儲存食物的智力都不復存在了，它只能像在夢中一樣走來走去
，一直到死。這隻巨獸，它生成了我們，我們又組成了它。你們稱它為社會
，或者是命運共同體，本質都一樣，這隻獸長得美我們就美，它長得惡我們
就惡……sad。」

　　「sad。」素園也說。

　　「sad。」馬蒂也說。

　　「Stupid。」海安說他仰天躺著，雙手而在腦後，面對滿天星斗。「蟻
群中的螞蟻，它的生命和失群的螞蟻一樣悲哀。因為它只不過是一個更大生
命體中的元素，沒有思考的螞蟻組成了有思考能力的蟻群，終其一生都只是
一個巨大生命中的零件。但是人不一樣。我相信人的生命並不受限巨獸的生
命，只要一個清晰的注視，你不只看完它，還主宰它。思維就是一切的主宰
，思維的人就是一切。吉兒並沒錯，妳只是用人的思維來看世界，結果世界
就是基於這樣的邏輯。用神的思維來看，整隻巨獸，整個世界都不過是腦中
的一瞬想像，這隻巨獸啊，我要它既美又醜，讓我儘其可能地經驗它。」

　　「你從哪裡得來神的思維？」吉兒反問。

　　「超人那裡。」

　　「可悲的唯我唯心主義者，你中了尼采的毒。」吉兒說。

　　「有何不妥？怎麼知道妳的毒藥不正是我的美酒？」


　　　　　　　　　　　　　　　　－－－朱少麟，《傷心咖啡店之歌》

　　我想到：「啊，葬禮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不管和死者生前有什麼過節
全都將它忘掉，作為曾經在生命中有過交集的人，大家一起來悼念他，帶著憐
惜之感和發自內心的傷痛，為死者冥福祈禱。太美了：降生於世，好好活過一
場，然後走向死亡，這樣的人生真是動人無比，遠超想像。在短短的幾個小時
中間，死者和所有與他有關的人，一切都被赦宥了。

　　格調淡雅的花圈，用心準備的供品，莊嚴的誦經，每一個人都帶著同樣的
心情，鄭重地參與這特別的場合。

　　這種為了把大量動能集合成一體而組構的清淨運轉之流，說出來也許有些
唐突，我只在和非常喜歡的一群人搞雜交的時候看過。

　　　　　　　　　　　　　　　　　　　　－－－－吉本芭娜娜，《蜥蜴》